@活该淹死

【楼诚】时时刻刻


#还健在……忙于低效率学习无暇他顾。

   在宿舍住了一晚上,舍友爬床太早趁机码了点字出来。#




阿诚在站台上的人群中穿来穿去,最后一秒才踏上了火车。他用帽子遮住半张脸朝外面送别的人群里看,女士鲜艳的帽子和金色的头发让他突然想起文章里总是提到的“黑压压的人群”,显然这个句子在这里没法用。阿诚露出了一点笑意,一只手揉了揉鼻子,转身向车里走去。


那是一个潮湿的清晨,一辆火车从里昂火车站开出来,第四节车厢里坐着一位格格不入的乘客。这或许不能怪他,为了保持利润,这趟列车从战争结束以后就取消了头等车厢,所以这位乘客只能把自己勉强挤进座位里,手杖贴着窗户下面斜搭在腿上。车厢里的其他人盯着他略显沉思的神情和剪裁得体的西装,还有掺着一点白发的鬓角,忍不住想,这是一位尊贵的大老爷,指不定是从英国来欧洲旅行的。他在车厢拉门前甚至停顿了一秒,似乎在等一位侍者为他开门。

 

阿诚和一位列车员擦肩撞了一下,对方喊住眼前的亚洲青年,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比划了几下,引得同车厢的人都忍不住向这边望了几眼,最后才磕磕绊绊地从口袋里掏出车票。对方看了一眼,做个手势让他到后面的车厢去。他穿着一件旧毛呢的西装,裤脚有一点皱,外套随意的搭在手里,身上还带了一个大得有些碍事的箱子。车厢里那些把头发别进帽子里的女士们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哪怕他明显并不属于这间车厢。阿诚脸上没有一丝窘迫的样子,眼睛在窗边小桌淡绿色的桌布上流连了一阵,最后在列车员不耐烦地催促中方才离开。

 

两位农妇侧过身子给明楼让路,她们粗壮的双手不忘紧紧抓着一个手袋,脚下的篮子被一块布盖得严严实实,明楼的手杖无意间把布挑了下来,他向两位妇人表示歉意,而对方则以一种梦游式的木然回望着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亚洲面庞也能说一口熟练的法语。

 

阿诚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上面的皮面已经磨损得破旧,甚至带着一些油渍。挂在车厢上的支架松了,推上去总是会滑下来,阿诚和支架奋斗了几个回合,大败,只好无奈地向外侧挪了挪。他从包里掏出一份时报,抖开,就着窗外的阳光一行行的读最新的国际形势,阳光被他像水一样用报纸兜起来,一边妇人篮子里的蔬菜滚了出来,他就弯下腰帮着拾起来,刚刚下工的人把别在帽子里的香烟递给他,他摆摆手,掏出几块糖递过去。这趟车开得慢,每一站都要停,车厢里的人来来去去,阿诚专心致志地翻着手里的报纸,余光扫着车厢连接处那一点位置。

 

明楼听见身后那对妇人的窃窃私语,她们压抑不住好奇,为何这样一位体面的先生会出现在一节行驶在乡村的列车里。“或许他是来看看战争的。”其中一位说,“人人都在战争里遭了罪。”他起身离开座位,摸出香烟走到车厢连接处。自从回到法国以后他就很少抽烟了,他靠在门上,车厢里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似乎要盖过烟头上的那一点红。他嫌那光碍事,想要往后退一步,恰巧门那边来了个人,把那点光挡住了。

 

阿诚掐着时间,走进洗手间里,在洗手台附近摸了很久,找到一处缝隙,从口袋里掏出撕下来的一页报纸包着口袋里的最后一块糖卷成条塞进去。然后他带着点得意的神情,吹着口哨,还顺带洗了把手,拉开门藏进另一边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里。似乎有人刚刚抽过烟,他深吸了口气,猫着腰从门缝里向另一边张望。大哥也喜欢抽这个牌子,这个味道反而令他放松。没过多久一个人摸进了洗手间,阿诚可以确实之前在一等车厢里见过这个身影。他把脸凑得更近一点,希望看得再清楚一些。奇怪的是,烟味反而浓烈了起来,或许之前有人在门轴处按熄过香烟吧,他想着,同时看着那个人进到洗手间里面去,他抓准时机冲出来,用一块铁皮从外面反锁住卫生间的门,又在链接包厢处的门上挂了个“暂停使用”的牌子,火车恰好进站,他从座位上拾起挎包,飞快地和旁边人告别,然后消失在了站台外,和他真正接头的人此时正在镇里的酒馆等他。


明楼这一只烟抽了很久,直到火车晃晃悠悠进站,他才随手把烟熄掉,回到座位去取那个小得有些过分的手提箱,他的朋友会在站台上等他,然后会带他去自己的酒吧坐上一会儿,潮湿的空气让他的膝盖有些微微作疼。在他又一次经过两位妇人的时候,清楚地听见其中的一位压低的声音,如同天气一样喑哑:“我不知道他应不应该看,毕竟战争是在我们的院子里打起来的。”

 

然后他们走下车,汇入人群,马路旁是炮弹砸出的深坑,马路旁是一块新立的路标。一位女士对着战场上寄来的信微笑,一位女士在墓碑前痛哭。酒精从喉管里流过去,有人早已离开,有人姗姗来迟。

 

火车发出一声长鸣,日夜奔驰,永不停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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