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淹死

【一八】如何拥有一段姻缘(中)



#扮猪吃老虎,大智慧。

  真相下集揭晓(……)#




*

 

那一年年尾过得可以算是平安无事,日本人在城外不知道打什么鬼算盘,按兵不动,倒是有传言他们计划从九门入手,逐个分化击破,不过至少在表面上看,九门依然抱成一团,把持着长沙城,除了大年初一的戏台上,吴老狗因为怀里揣了一只哈士奇,二爷在上面唱一句,狗在下面和一句,被轰出梨园大门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和的苗头。甚至齐家八爷和张大佛爷的走动更为密切了起来,总有人看见佛爷的脚边跟着齐铁嘴的那只大黑背。于是城里有了一些传闻,说狗五爷不识货,好狗送了出去,自己整天把个完蛋哈士奇当儿子养。

 

作为当事人的狗五万万没想到长沙人民能够如此重点跑偏,完美的错过了一段值得揣摩的八卦,作为吃瓜群众的自己却被莫名扣了一口锅,看来是平时自己的形象太亲切了。

 

分化老九门确有其事,日本人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姓陆的卖国贼,今天找霍家喝喝茶,明天去解家递个帖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那点司马昭之心,吴老狗要被这种行为蠢哭了,算算时间,陆建勋的狗腿子又要来了,吴老狗拍拍旁边一只蓝眼睛的大狗。

 

“去吧,别撵太远,省得又找不到回来的路。”

 

除了吴老狗,其他几家对陆建勋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别人不应无所谓,帖子递到张府门上,缘由说得有理有据,现在不赏这个光,日后有些事情怕是不好解决。官场上有的事,不是一句民族大义讲得清的

 

“不用老八算就能看出来,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啊。”吴老狗对当下形式发表了一句完美的废话。

 

“是啊佛爷,我算了,你这是大凶,大凶知道么!”齐铁嘴说完觉得有点别扭,又补了一句,“就是凶兆!”

 

感觉更怪了。

 

留过洋的小九实在听不下去,迅速岔开话题:“长沙城里那几家酒楼,多少都有解家的份,到时候我派人盯紧了,现在两相对峙,他们也不敢挑那个是由。”

 

散会的时候,齐铁嘴磨磨蹭蹭跟在后面,等到霍姑娘最后也上了车,他一个唿哨把大黑背喊过来,又摆回一副江湖骗子的嘴脸。

 

“佛爷,这狗一天一顿小排骨喂着,精得很,您带着,比我带着管用。”

 

副官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可不是的,也不知道吃的是谁家的小排骨。

 

佛爷心大,一人一狗,副官都没带就赴了宴,副官心里不安稳,换了一身平常衣裳在酒楼对面的面摊盯梢,各色人等从那红木大门里来来去去,唯有一个可疑的身影,围着酒楼绕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打算翻窗而入。

 

“陈皮,你干啥呢?”副官走过去问。

 

陈皮丢过来一个眼刀,似乎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当街大打出手太引人注意。回答道:“师傅让我来盯着。”

 

“佛爷心里有数,来吃面。”张副官难得的带了点笑模样。

 

此时张家军正悄悄埋伏在另一处,若是这边稍有不测,火哨为号,直接杀过岸去。

 

“在师傅家总吃,不必了。”虽是推却,陈皮依然在面摊里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那吃点别的。”副官推过来一碟花生米。

 

“也不必了。”话这么说,陈皮还是抓了一把放在手心里,盯着酒楼的方向,一颗一颗往嘴里送。

 

张副官看着陈皮吃花生米的模样,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佛爷经常看齐八爷一个人满嘴跑火车看得专心致志。

 

有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让某个人干起来,就是比旁的人要好看。

 

另一边,齐家小香堂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大门被一脚踹开。

 

齐铁嘴正弯着腰给树松土。

 

“齐爷,打扰了。”来人做了个揖。

 

齐铁嘴扶着腰慢慢直起身,扫了一眼对方:“诶喊错了,我是八爷,老七是个大小姐。”

 

来人:“……八爷,希望您配合一下。”

 

齐铁嘴:“配合配合,我连狗都送走了,当然配合。”

 

来人:……

 

齐铁嘴:“那走吧,还是想让我先给你算一卦?”

 

说罢一甩长褂,拉开轿车门就坐了进去。

 

“愣着干什么,快点开车,顺便帮我把门带上。”

 

*

 

张大佛爷应酬了一晚,十分烦躁。

 

“帮忙把兔头拿油纸包一下,我要带走。”

 

他决定和老八聊聊天,啃啃兔头,顺便还狗。

 

走出酒楼看见副官和二月红家的徒弟坐在面摊,一个望天,一个看地。

 

算了,大冬天的,大家都不容易。

 

“你把这个拿回去热热吃了吧,我去老八家,不用管我。”

 

这下没有兔头啃了,不过那个油大,不好,狗还总跟着抢。张大佛爷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大黑狗跑在前面,皮毛在月光下像鲤鱼露出水面的那一道脊梁。

 

这狗虽然吃的多,但是还挺可爱,比老五现在的那只哈士奇不知道好多少倍,要不和老八说说,狗在张府多养几天,这样他也能多来几次。

 

还狗的事也没有了,这下只用和老八聊聊天就好。张大佛爷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砍掉所有旁枝,计划直入主题,并且还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直到推开老八家大门,看见人去屋空的景象。

 

这个剧情没有按照计划发展啊,佛爷愣住了。

 

大黑背叫了一声,跑到大柳树下刨刨刨,拽出来一个掐丝珐琅的盒子。佛爷走过去,看见盒子上贴着锦囊两个大字。

 

佛爷:……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生小排,黑背欢天喜地把肉叼去了一边独自享用。

 

佛爷掐了掐眉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伸手去掀盒子的底盖。

 

盒子里果然有夹层,是一张地图,直指城西二十里,还在目的地旁边歪歪扭扭画了一个狗脑袋。

 

这是什么意思,还要带着狗去么?老八到底埋了多少小排骨?佛爷百思不得其解。

 

*

 

“奇了怪了,你说三寸钉怎么会对这张地图这么感兴趣,这可是我刚弄来的神犬,一定有什么蹊跷。”

 

吴老狗终于放弃了带着哈士奇出门,换成了一直能揣在袖口里的小獒犬。

 

知道背后真相的佛爷盯着地图边上那溜油渍不想说话。

 

“这里我去过,是个空斗。”解·专注补台·老好人·九在一旁说。

 

佛爷连后半句话的机会都没给解九,直接抓了地图,带着几个亲兵匆匆离开了。

 

解九的消息不假,这墓主是前朝一个乡绅,好东西有几件,值钱到是算不上,早就被卷了个干净。真金白银没有,却横着一具辨认不出面目的尸体。

 

尸体怀里揣了一块帛书的残片。

 

张大佛爷把帛书带回府上,又派了两个人在墓旁边守着。解九爷和霍姑娘先后来看了帛书,均是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好劝佛爷先静观其变。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连头顶上的云都被没照亮的时候,陆建勋来张府亲自登门拜访。

 

张启山心知这帛书一定有什么蹊跷,可齐铁嘴还在对方手里,反正他不信就这一张破破烂烂的帛书能抵得上军队的长枪大炮,很痛快地答应了交换条件。

 

齐铁嘴被全须全尾的送了回来,身上还披着张启山送的那件貂。上来先和大黑狗一通亲热,然后笑眯眯地过去给张启山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佛爷,我老八回来了。”

 

张副官识相地吩咐后厨炖鸽子去了,带上门的时候,他看见张启山插着一只手,以一个难得放松的姿势站在那里。

 

都平安就好,再加道锅包肉吧。

 

“佛爷,那地图上指的是哪里啊。”齐铁嘴问。


“你不知道?”张启山有点诧异。

 

“我哪能知道,这算命也是有规矩的,又不是千里眼,当时我观星河扰动,恐生变数,就随手算了一卦。上巽下离,风自火出,风助火势,这是要靠友人助。我老八的友人,当然是佛爷您啊,您看我还在这画了个您胸口上的穷奇。”

 

“哦。”佛爷说,他非常想举几块铁让这算命的当场好好看看穷奇长什么样。

 

算了,日后看的机会多了去了,让他看到一辈子忘不了。

 

“不过说到底,我这卦只能指生门,要是佛爷不来救,那生门开得再大也没有用。”齐铁嘴藏了卦象的后半句没说,风助火势,风散火易熄。他自小承了齐家神算之名,窥天机,改命格,破机巧。可成事的终归是人,而人心无定数,勘不破,道不明。被软禁的时候,他翻来覆去地想,佛爷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来救他,又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来大费周折的救他。

 

再算,上坎下乾,有所欲求,艰险在前,需侍时而进。

 

齐铁嘴彻底清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一宿大饼。他没戴眼镜,只能模糊地看见月光从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里透过来。

 

你看看,果然不能给自己算,人心易扰,不准,不准。

 

*

 

这一年就算这样过去了,张副官发现自己的休假越发多了起来,不过他不敢走太远,干脆在巷口的茶摊一坐就是一整天,顺便用手指蘸着茶水教教茶摊的小女儿识字。

 

同样的,二月红最近也发现自己的徒弟总是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出现一回,手里竟然捧着一本戏折子,蘸着水在一边的石板上模字。

 

紧接着,八月流火,天气转凉,老吴家又多了一窝狗崽子,齐铁嘴特意把自家大狗牵过去挨个拱了一遍,被吴老狗轰出门去,背着手又走了几条街,拐进了解家的大门。

 

除此之外,一切照旧。

 

接近腊月的时候,齐铁嘴把小香堂门一封,不见了行踪,连张大佛爷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众人一开始只当他又去何方云游,佛爷每天都差遣副官开车从齐家香堂的门前绕一圈,绕了半个月也没看见人影,甚至连大黑狗都没了踪影。张启山甚至连日本人那边都打听了一遍,对方被战争拖得已经站不稳脚跟,根本没心思去琢磨一个算命先生。

 

他们也没发现,另一路人跟在商队里混进了长沙城。

 

对方一路找到府上,张启山前一秒正在对着攻防图皱眉,看见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破烂烂的织物,抬手就要送客。

 

“走货的事情去找解九。”

 

对方摆摆手,又拿出一枚式样不同的军徽。

 

“佛爷,借一步说话。”

 

副官再见到张启山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佛爷把手上刻有张家纹饰的戒指摘下来交给他,声音里透露出一种紧绷的疲倦。

 

“劳烦走一趟吧,九门该聚了。”

 

然后转身坐在了堂屋最中央的椅子上。

 

直到破晓,张府的大门才再次打开。狗五爷第一个甩着袖子跨出来,连自家的车都没上,气冲冲地走远了。二月红摸了摸门边刚刚贴上去的对联,叹了口气,喊了一下冲着堂屋里面愣神的陈皮。

 

几进的院落看不清尽头,张副官半低着头守在一边,解九爷最后一个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有点不得其解。

 

三日后,一场火把齐家香堂烧了个干干净净,隔一日,吴家下面的堂口被人掀了个天翻地覆。有人看见带兵闹事的正是张大佛爷本人,不过比起日本人投降的消息来,这不过是一件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罢了。

 

紧接着,解家转手了大部分长沙的产业,举家连夜乘火车去了北平。

 

再瞎的人也能看出来,九门气数到头了。说来也可笑,土夫子起家的九门提督,却是难得的义利当先,最后竟然倒在了自上而下的大清洗。

 

张副官已经数不清在门外等了多久,隐约听到里面有杯碟掷地的声音,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门抢先一步被推开,狗五爷的声音清晰可闻的透出来。

 

“就是想找佛爷讨一个说法,不然去了杭州我也不会安心。”

 

副官赶紧闪到门后等他再探出来时,吴老狗已经走远了,他走进去,看见张启山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军帽扣在脸上,衬衫顶端的口子解开,一条腿大喇喇地支出去。

 

“八爷,您收敛一点,万一五爷又折回来呢。”

 

“那就让他看,反正丢的也不是我的人。”齐铁嘴的声音从帽檐下面露了出来,“吓死我了,你怎么没把人拦住啊,万一让老五听见我的声音,可就前功尽弃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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