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淹死

【一八】如何拥有一段姻缘(上)


#论我在2×20h+的火车上干了什么。#





*

 

九门齐半仙刚迈进吴老狗家院门,就被一只大黑背扑了出来。

 

“诶诶诶老五,你家狗还行不行了。”齐铁嘴扒着院门外面那棵大槐树,探着脑袋隔着黑背往屋里喊。

 

“你让他扑,记住你了下次就放你进来了。”吴老狗抱着胳膊躲在阴凉地方。

 

“上次来他就扑我,你家狗真是狗记性。”齐铁嘴哆哆嗦嗦往外挪了一步,大黑背呲了呲牙,他又赶紧把脚缩了回来。

 

“胡说,这狗刚从狗场里迁过来,上回扑你那只跟着下地去了。”

 

吴老狗没再管门外的人念念叨叨狗和狗都差不多之类的话,冲一边拱拱手算作招呼,齐铁嘴看着张大佛爷走过来,打了个唿哨,大黑狗汪地一声转身冲着佛爷跑了过去,尾巴摇到了天上。

 

按道理说,九门聚会,一般都是往二月红的戏台里扎的,僻静,还能起哄架秧子让二爷来段曲儿,再不济,解家也能寻出一两块地方,总之怎么也轮不到吴老狗他们家的大院。

 

毕竟味儿有点大,还容易粘一身毛。

 

算了,谁结婚听谁的,大家心里想的都是这么一句。

 

对,吴老狗,要娶媳妇了,对方是干净人家的姑娘,怕露了姓名平添祸端,只在私下提前请九门聚了一顿宴。

 

小九冲着准新郎官满脸开心地扑过去,两个人互相粘对方一身毛。

 

阿四怀里揣着不知道哪来的一只小奶狗,四目相对,措手不及被舔了一脸口水。二月红挽着丫头一边笑,一边递了一方手帕过去,被陈皮毫不客气地用过之后收进了怀里。

 

佛爷那个闷闷的小副官也在,依旧闷闷的站在旁边,袖口里也攥着一块没来的递出去的手帕。

 

霍仙姑只派人递了张帖子,称病没有出现。

 

老六靠在外堂的青石墙上,把刀换了边手抱着,已经看穿了一切。

 

不过他没看见另一边,张大佛爷低下头和大黑背说了几句话,然后眯着眼满足地看大黑背追着齐铁嘴满院子窜。最后还是吴老狗看不下去,把狗叫了回来。

 

在斗里都没见过老八跑这么快,再不叫就要出人命了。

 

张大佛爷收了恶趣味,抬手把副官喊来,吩咐把茶水端给八爷。

 

副官忙着把手帕藏回胳膊肘,没来得及琢磨佛爷这招一把哄一下的是这么个意思。

 

至于当事人齐铁嘴,可惜他算得的是鬼神命数,算不透人心。

 

而擅长猜透人心的解九爷,正忙着抱抱哈士奇,再把一身狗毛粘到吴老狗身上。

 

总而言之,老九门可能是不太行了。

 

闹腾一溜够以后齐铁嘴搬着小板凳一屁股坐在吴老狗身边。

 

“那个狗五啊,来之前我给你算了,你以后肯定能子孙绕膝,天伦之乐。不过恐怕都是秃小子,没有丫头,你要是实在看着烦,可以挑一个扎上小辫送到二爷那里去学戏。”

 

吴老狗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给怀里揣着的小狗顺毛。

 

“仨儿子啊,老大就中规中矩一人,老二聪明,命盘看着和解九爷的一样,不过老三皮实,禁得起二爷抽,你给老三扎小辫吧。”

 

齐铁嘴接着掐指诀,被吴老狗一把按下。

 

“扎小辫还是留给老九吧,他一直想养个丫头片子。”

 

“你还真提醒我了,我看看老九姻缘如何。”

 

吴老狗适时提醒到:“老八啊,你给自己算过没有?”

 

齐铁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算自己犯忌讳。”

 

瞎说吧你就,吴老狗撇撇嘴,支了一个损招。

 

“你算算佛爷。”

 

“不好吧,万一算出佛爷命里克妻,我是和他说还是不和他说。”

 

不可能,吴老狗心里想,要是真是克妻,你这个下了斗一脸怂相搂着佛爷还闭不上嘴的德行早凉透了。他真是弄不明白,看着张家人一个个的不苟言笑,没想到吃这路数。

 

许多年后,西湖边的小老板在爷爷的笔记里看到这句话时头上崩出了两条青筋。


*

齐铁嘴没来得及算佛爷的姻缘,原因很简单,吴老狗家的大黑背扑他扑上了瘾,看见齐铁嘴掸裤腿要起身告辞,摇着尾巴跑过来哐叽一个壁咚把人堵住。吴老狗干脆挥挥手,小兄弟,看你与狗有缘,定是骨骼清奇,可塑之才。索性牵回家吧,记得每天小排骨伺候好。

 

齐铁嘴想哭,这不是他平时出门坑蒙拐骗时用的词么。

 

齐家虽然也算是九门之一,然而如果要算净资产,连张家的小副官都比不上。开玩笑,九门靠的是底蕴,就连放臭豆腐的小瓷碗最差也是见识过开元盛世的,只不过有价无市而已,再说,要真是把这玩意典当了给老五家的狗买口粮,列祖列宗非要气得跳出来不可。齐铁嘴靠着院里一棵百年银杏,头疼地想。

 

中午上哪开火呢。

 

他嘴里念叨了几句,掐了掐手指。

 

“走了,去佛爷家吃鸽子去。”

 

张副官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只要给佛爷炖点好的,齐家那个算命的肯定能摸过来。

 

对此,算命的是这样解释的:“狗鼻子,灵着呢。”

 

张副官愤愤地盯着往嘴里扒拉饭的齐铁嘴和啃骨头啃得不亦乐乎的大黑狗。

 

“我齐某人掐指一算,出了巷口奔东面集市,红鸾星动,副官要有好事了。”齐铁嘴乱点鸳鸯谱的时候还不忘抹掉嘴角的油。

 

小副官只当他开玩笑,没想到佛爷竟然也跟着帮腔。

 

“有好事那当然要去,齐先生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下午去逛一逛吧。”

 

分明是落井下石。

 

张副官浑身带着直取敌方上将的架势去了集市,天气阴冷,大部分商家都躲在屋里,别说好事,整条街都见不得几个人。只有一个叫花子靠在墙边专心致志地啃糖饼。

 

副官随手丢了几个铜板过去,准备打道回府。没想到那个叫花子突然翻身,一腿扫过来。

 

“姓张的,你什么意思!”陈皮阿四瞪眼看着他。

 

张副官没反应过来这一下,被踹进了一旁的货摊里,愣愣地看着陈皮阿四走过来,在自己军装的口袋里摸了摸,揣走了剩下的铜板,还带出来一条手帕。

 

“你个大男人还用这个。”阿四扫了一眼对方,用手帕擦了擦嘴上的油,包着铜板一并揣进怀里,大摇大摆的走了。

 

直到对方走远,副官才从货摊上爬起来,进到后面堂屋和主人赔了个不是,屋里昏昏暗暗,张家军平时在长沙城声誉不错,老板不仅没计较,还奉了一杯热茶出来,张副官这茶喝得晕头转向,热气氤氲间眼前总是出现陈皮坐在地上时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

 

齐铁嘴,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气愤的张副官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下厨做了一个礼拜的炖粉条拍黄瓜。佛爷好不容易吃家乡菜吃到够,也不嫌弃天天重样,恨不得再整两头蒜。

 

不过他很纳闷,为啥这几天老八不来串(ceng)门(fan)了呢。

 

*

 

佛爷是一个标准的东北老爷们,从不整虚头巴脑的事情。

 

具体表现为,齐铁嘴不来,他就主动过去。

 

干过去没有由头太尴尬了,找个理由吧。

 

佛爷跟屋前屋后溜了两圈,把副官喊过来吩咐了点事情,坐着小轿车去找齐铁嘴。

 

齐铁嘴那个小香堂总是大敞着门,佛爷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正点着个小火盆给狗洗澡。袖口松松垮垮挽上来,眼镜片上挂着几滴水珠。

 

“诶佛爷来了,正好,一块洗澡。”

 

张副官以手扶额,趁事情发展得不可描述之前赶紧把手里的包袱递了出去。

 

“这是什么?我手湿,你先放桌上吧。”

 

“天气要转冷了,前一阵子他们从东北带了两件防寒的衣服过来。”佛爷道。

 

“这么好,来来来我看看。”齐铁嘴用手背顶了一下眼镜,一路颠过来,还不忘把手在裤腿上抹干。

 

抖开是一件黑色的貂裘。齐铁嘴乐呵呵地披在身上。

 

张副官总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哪里眼熟呢?

 

“佛爷您看,这多不好意思,我家里就几道小菜,要不咱外面吃一顿?”

 

“我这里正好有一壶酒,小菜就够了。”佛爷也不见外,直接挑了一把椅子坐下。齐铁嘴乐呵呵地从里屋端了几个碟子出来,坐在佛爷旁边斟酒夹菜。大黑狗见没人搭理他,甩干了身上的水晒起了太阳。

 

张副官想起来了,搁他们那匪帮大哥都是这个架势,虎踞龙盘端着二两酒,旁边一个裹貂小妹帮着夹菜扒蒜。

 

扒蒜小妹不知道副官此时的脑内剧场,只顾着碎碎叨叨地念一些杂事,地上的青砖裂了一块,最近小贩出来的少了,解九又诓洋人做了笔生意。佛爷也不插话,酒凉了就去重新热一壶,齐铁嘴别的本事没有,单独嘴上功夫唬人,再普通不过的事被他一来二去说了几遍也带着一股街头巷尾的传奇劲儿来。一直坐到明月高生,杯里的酒还差最后一口,却没有人动。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一口酒抿下去,这一夜就算结束了。

 

最终还是张大佛爷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临走前他对着香堂里的牌位揖了揖手,坐定在车里时,趁着打火亮灯的一瞬间,他对着自己的副官感叹了一句。

 

“原来平日里的长沙城是这样的,可惜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副官笑了笑,没有搭话。

 

屋里的齐铁嘴还坐在那张海黄木的圈椅里,隔着一道灰色的院墙看着车灯渐渐地走远暗了下去。酒劲还没有完全的消退,他懒得挪窝,伸伸腿放任自己继续在昏昏沉沉的感觉里上下起伏。偶尔他也会小酌两口,但从未有过这种仿佛筋脉都被打通的体验。他突然想起了吴老狗的话,在怀里摸来摸去,末了才想起卦签还揣在旧棉袄里,自己身上是佛爷给的新衣服。

 

罢了,罢了。算什么姻缘,徒增伤感而已。齐铁嘴朝空中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开什么看不见的命运一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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