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淹死

【楼诚】人间世

#短

  巴黎教书之后的故事

  人有悲欢离合 

  前篇 《宇宙风》https://astersteratsaer.lofter.com/post/1d54df34_85e96d8#

  


 雨下得更紧了些,阿诚起身关上窗户,又取了块布细细擦窗框上嵌住的水痕。

 

  他最初是对这间小公寓不甚满意的,明公馆下人的屋子都要比这敞亮。不过他和明楼两人先是辗转到了香港,又等了许久才换到去巴黎的机票,一路上兵荒马乱,随身的行李也只剩下两个手提箱,填这间小公寓可是一点也不委屈。

 

  战争结束以后,明楼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整顿明家产业上,北京曾发来几次邀请的电报,均被看也不看的收进了抽屉里。公私合营的消息放出来以后,明家也是上海第一批响应赎买政策的企业家。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飞鸟尽,良弓藏,不求闻达,只求隐于闹市。可惜事与愿违,大哥舍不下这片土地,阿诚只好私下动用关系,听说香港氛围和缓一些,打算先去那边避一段风头,再看情况行事。

 

  阿诚起身离开窗边,从锅里端了一盘焖土豆,这还是他在伏龙芝的时候和舍友学的,又摆好了碗筷,才去叫明楼。

 

  “说过了,明家已经没有管家了,你也不需要做这些事情了。”明楼的声音多少有点无奈。

 

  “近日在读《猎人笔记》,不知大哥有何见解。”阿诚听惯了老生常谈,熟练的把话题支开。

 

  “儿女情多,风云气少。”

 

  仿佛被逗笑了一般,阿诚偏过头去,明楼只看到他露出来的半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地毯上翘起的一角。

 

  “好好好,大哥见人不能保暖,硬要自己御寒的大衣交过去,殊不知他人宁愿立刻到菩提树下去坐着冥思苦想普度众生的方法,也不要脱下唯一的棉袄来冻杀自己。”

 

  明楼知道阿诚不过说说怨言,拿过一只橘子一瓣瓣剥开,推过去,又起身把两只碗叠起来。

 

  “还是我来吧。”阿诚抢过筷子,用力在桌子上一墩,“管家没有,闲人倒是有一个。”

 

  初到巴黎时,两人仗着以前留学生活时的记忆,坚持不带地图出门,结结实实迷了几回路。明明是书店的地方变成了面包店,无奈只得哂笑,看来战争在哪里都是掀得一场翻天覆地。后来明楼在大学寻了教职,阿诚更是安心撂了挑子,每日在咖啡馆流连。那时信息封锁得严,巴黎的黄皮肤面孔又总是那么几个,大陆那头稍有些动静就能翻山越海得在这边的咖啡和羊角面包间迅速传开,夹杂着一些讨论,见解,有时还有争端。阿诚从来不参与这些,他只是静静地听,然后挑上一两件说不上好,也并非坏的彻底的回家讲给大哥。

  

  第二天明楼还有课,公寓只有一间房,那边备课的灯光难免影响到这边要睡觉的人。好在阿诚也不甚介意,以前总是在黑暗里睁大了眼,仔细从风声中分辨出那些细微的,见不得光的动静。现在有一盏光,反而睡得踏实。他闭上眼,硬毛毯顶着他的膝盖,那淡黄色的光雾蒙蒙地笼在眼皮上,算了算时差,那边大约天已经亮了,然而为何却比黑夜还要沉寂呢?紧接着眼前那点光也被揭走了,身后的床垫微微塌陷下去,阿诚顺力翻了个身。他已经不想再琢磨那些光啊暗啊的事情了。

 

  “听说庆春先生一个月前走了。”他喃喃的念。

 

  “很晚了,睡吧。”

 

  夜半雨又倾盆,夹着闷雷,阿诚迷迷糊糊醒过来,只感觉胸口压着一只手臂。

 

  “完了,又要做噩梦了。”在一片阗黑里,他脑子里只来得及转出这么一句,就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当晚做没做噩梦,阿诚是决计记不起来了,甚至是在许久以后,无意间才想起那个雨夜,胸口上还压着这么一只手。和大哥讲,大哥一副过期债我可不管的样子,惹得阿诚当晚就在明楼的饭里丢了一大把辣椒。

 

  不过阿诚到是确实常做梦,早上总是浑身难受,被明楼嘲笑那么多年还水土不服。在巴黎过了一段日子之后,两人看着形式稳定了,打算回国生活,递出的申请却被驳回。对方总有各种发难理由,等到终于“开恩”放行,许多年又这么过去了,两个人也变成了一个人。

 

  回到上海那天,阿诚又做梦了。梦到那些离开的人,举着酒杯翻过窗棂坐在他的床上。那些受雇于一个伟大的记忆的人,那些被自己的国家辞退的人,他们谈论着理想和死亡。阿诚突然想抓住明楼,问问他,你把黄金世界预约给自己的子孙,可是又有什么留给自己呢。

 

  然而他没有,他同样举着酒杯,晃着双脚,静静地走进无人失败的黄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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