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淹死

What Survives

#控制不住xjb改写名著的心,没头没尾,不知道自己在搞些什么鬼,大噶随缘看一下就好。#


鲁道夫从死亡中苏醒过来。他看不清东西,气管和肺刷过一阵火一样的痛。他努力抬起手拨开潮湿的泥土,努力让自己坐起来。枯枝败叶挂在他制服的金属纽扣上,更多的则从他的头发和肩膀上抖落。他大口呼吸,让身体重新运作。它真的能重新运作么?鲁道夫对此表示质疑。他不是可以拆开再拼凑回去的布谷钟,如果现在切开皮肤,还会再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吗?


他环顾四周,发现身处树林深处,天色已晚,远处隐约透出灯火来。鲁道夫扶着树干站起来,下意识去摸头上的伤口,手指触到了一小片黏腻的软肉。他猛地将手缩回来,尽力抚平头发,向光亮处走去。随着走近,一间咖啡馆从树影间露了出来,窗户抵着树枝,墙边挤满了灌木,不时有笑声从昏黄的灯光里传出。鲁道夫整了整衣服,拉开门走进去,像是走进最繁华的大街上随意一家咖啡馆一样,熟练地走到里面一个已经被占下的位置前,用手指敲了敲桌上摊开的报纸。


“我们又见面了。”他对座位上的金发男人说,同时疑惑地左顾右盼,“你没有提到过死后的世界。”


“这只是走个过场,你可以理解成一个小小的排队等候,不会太久的。”桌上凭空出现了一杯咖啡,对方示意他坐下,“会有一个彻底的结束的,不然死就显得太残忍了。”


鲁道夫没有动那杯咖啡,而是把杯底的纸巾抽出来,试图去擦下巴上的血。


“没关系,我见过更糟的,有人来的时候轰掉了自己的半张脸。”


鲁道夫没有说话,低着头,有人用钢琴弹了点什么,稀稀落落响起一阵掌声。


“我只要等着就可以吗?”过了一会儿,他问。


“一般人会利用这段时间看看自己的葬礼。”死神建议。


鲁道夫笑了,喝了一小口咖啡。


“想象一下那些人,他们聚在一起,在我的……棺木前。”他用了一番努力才把最后一个词说出来,“有的沉浸在这个回忆中,有的沉浸在那个回忆中,有些回忆连我本人都无从辨认。他们的双手在迷惑中挥舞,说的话都擦肩而过。”


“如果你不想看,我们可以只说话。”


“你在这里见过多少人?”鲁道夫问。


“你会大吃一惊的。”死神的回答暧昧不明。


“我的母亲,伊丽莎白……”


“国王、公主、音乐家、诗人、水手、奴隶……她只是其中之一。”


“就我所知,我的国家中没有奴隶。”


“我远比你想象的要古老,哈迪斯、阿努比斯、瓦尔基里女神,我可以有无数名字,,无数形象,但归根结底死亡只有一种。”


听起来令人安慰多了,鲁道夫想。他们都是一样的,乞丐和王子,被损害,被中伤,在谵妄中辗转反侧。他抬头看了眼死神,在确实感知到对方与自己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之后他反而放松下来,或许有的人面对着一个拥有绝对操纵地位又喜怒无常的存在会觉得恐慌,但是鲁道夫不会。面前的男人有着和他一样的血肉之躯,然而世界却在对方身上有着独特的运行方式。鲁道夫承认他着迷于这样的概念,他时常感觉自己被限制住了,脚下所有的路口都通往无尽,看起来有诸多可能性,然而总有一根隐秘的丝线牵在他的身后,使得迈出的每一步最终都踏回原点。到头来那些路口的区别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将跌入深渊。


“你为何不说话。”死神问。


“我没有什么话可说。”


“你的头脑和你的心都不是这样想的。”


“我做出了行动,我的头脑和我的心都已经满足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你这是在诱导我发问。”鲁道夫截断了死神的话。对方露出得胜的笑容。“你就直接说吧,反正在你满意之前我估计要一直坐在这里‘排队’。”


“让我们就把它当一个故事听吧,打发一些时间。”死神知道自己得逞了,打了个响指,桌上冷掉的咖啡立刻被换走,新的一杯冒着热气端了上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故事都是这么开始的。那个时候人们还在虔信上帝,但是我自己出了一点小茬子。”


“你刚刚是把自己和上帝放在了同一个句子里吗?”鲁道夫往咖啡里丢了一块糖。


“相信我,我见过的人绝对会令你大吃一惊的。”死神挥挥手,试图把话题拉回来,“简单的说,当时我被困住了。”


鲁道夫被咖啡呛到了。


“我以为你是不可被战胜的。”他说。


“除了死,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力量。总之,我暂时失去了能力,于是世上出了大乱子,人们开始得一种病。他们会越来越困乏,越来越贪恋梦乡,直到有一天一觉睡去再也不会醒过来。”


“这没有道理。”鲁道夫指出,“如果你真的被困在了,那么所有人,无论年老年幼,健康或羸弱,都不会再进入死的王国。”


“他们没有死,只是睡去了。死的王国将他们流放,但是梦的王国接纳了他们。梦和死是一对双生子,我失去了能力,所以平衡被打破了,睡眠像瘟疫一样在大地上传开。人们陷入惶恐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友渐渐失去活力。但是唯有一个城市例外。”


“他们找到了对抗睡眠的方法吗?”


“不,这里依然不断地有人染上病症,但是人们的生活却能够保持井然有序,甚至因此变得更加刻苦,更加善于忍受生活,更加虔诚。因为这座城市拥有一位富有手腕的主教,他宣称疫病是上帝的惩罚,唯有加倍的信仰才可以从中得救。他禁止教堂再为睡去的人鸣钟致哀,那样会使城市整日笼罩在使人惶恐不安的钟声当中,还把所有陷入永眠的居民从各自的家中运出,集中安放在教堂内,这样他们的亲人不会由于过度的悲伤或惊恐而影响生活。”


“听起来很有道理,无谓的担忧毫无必要,它能够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人。”


“但是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了,城里出现了谣言,有人能够将睡梦打破,将人唤醒。主教派手下前去查明,得知此事千真万确,能做到这一奇迹的是一位音乐家。”


“音乐家?”鲁道夫坐直身子,露出兴趣来。


“音乐,他创造出的音乐如同珍珠从水面上顺流而下,穿过阴影,击破梦的迷雾。城里的人们抛下手里的事情,慕名前去他下榻的酒馆,越来越多的人声称在听过他的乐曲之后不再在下午或傍晚时分感到昏昏欲睡,也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昏然睡过数日。甚至有人写信给主教,求他允许自己将教堂中昏睡不醒的家人带回,好让音乐家将他唤回。”


“那么问题解决了,主教应该去见音乐家。”


“他见了。他将音乐家召唤到自己的府邸中,然后将他囚禁起来,不允许他再向任何人演奏。”


“为什么?他难道没有见证那音乐的奇妙吗?”鲁道夫喊道,杯中的咖啡随着桌子的抖动溅了出来。


“我们的主教并非耳聋目瞎,正是因此他才要囚禁音乐家。他深知虽然这片大陆上的教堂各不相同,但是它们都只能属于同一位上帝。想一想,如果一位音乐家可以行如此神迹,那么民众自然转向他,会为自己创立新的神。”


“教会可以宣布他们之间是有关系的,音乐带来的神迹就是上帝的旨意,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死神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问题就在这里,没有人在意他是借谁的名义,神的名字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是神迹本身:音乐,和创造音乐的人。人天然会被这些东西吸引,然后聚集在他的身边,忘了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教会需要的则正相反,它需要所有人忘记这些,它要人回到自己的家中去,回到账本和厨房后面,毕竟音乐里流不出面包。”他继续说,“人们很快地忘记了音乐家和他的音乐,于是主教对音乐家说‘您看,他们如此轻易抛弃了您,但是没关系,您可以为我演奏。’主教没有说的是,他同样被嗜睡的症状侵袭,清醒对于他变得越来越困难。”


“虚伪的人!这是他的报应!”鲁道夫控诉着,“那音乐家最后如何了,他真的在毫不知情中被主教所利用吗?”


“他答应了只为主教一个人演奏,但是非常奇怪的是,不久以后,音乐家同样染上了嗜睡症。”


“他的音乐不再打动人了吗?”


“不,他的音乐一如往常,只是对于创作者自身而言,同样组合的音符意义却与在众人耳中的绝不相同。使人振奋的乐符往往从缄默中流出,他要创作,就要先从自己高高在上的话语中跌落下来,落在共同的旋律里。或许是由于他易于敏感的天性吧,这给他带来的损伤或许难以恢复。”


“你还没有告诉我主教的结局。”


“在音乐家陷入沉睡不久我终于夺回了力量,梦和死的界线分开了,已经彻底睡去的人无法再被挽救,但是其余的人重新拥有了正常的睡眠。主教也是其中之一,他享尽了他应有的寿命。”


“我现在感到困惑了。你说主教像那些‘病人’一样康复了,但是音乐家又曾只为他一人演奏,你也说过,他的音乐确实一直具有将人从梦中唤回的力量。”


“你的推断没错,音乐家的音乐确实没有治好主教。他的嗜睡症状一直没有改善,其中的原因我也不甚明了。”


“或许他的音乐没有治好主教,和没有治好自己的原因是一样的,他们在音乐里听见了一样的东西。其他人听到了珍珠撞击的声响,他们则想起了砂砾和蚌。请把这当成我的胡乱猜测吧,这是个不明所以的故事。我本来期待你能道出一些真理。”


“真理从未被言明,凡事皆有三种可能,每人择取其中一种,然后他们手捧自己选择的真理,彼此辨认,寻找和自己身处同一时刻的人。”


“像我的葬礼一样。”鲁道夫说。


他们因为这句话笑了一阵。咖啡馆不知从何时变得安静。鲁道夫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他知道这就是结局了,那个悬而未定的时刻终于到来。但值得庆幸的是,在最后一刻,他不用再慌乱地起身,说很多话,做很多让他糊涂的手势来茫然地试图说明他的经历。他和死,和自己,和周遭的一切终于走进了同一栋小屋中,并且携带着盖着同一个侯爵印章的认证。他一路跋涉而来密林已经变得很远很远了,这里没有喧哗,没有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人和事,只有一座圣坛,上面燃着圣火,你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到火焰的光芒。


END

评论 ( 1 )
热度 ( 23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Aster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