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们轮换着开了整整一个晚上，除了我俩以外还有一个高卢人和一个北非人。轮到黄志雄的时候恰好是日出，前一天的热气还没有散尽，新一天的太阳又爬了上来。他把玻璃摇下来，一只胳膊架在车窗上，靠一只手腕的力气把着方向盘。

 

风灌进来，后座上高卢人的头发被滑稽的吹起一缕。

 

“他会受风的。”我抬手去拍方向盘上的喇叭，被阻止了。

 

“法国人不会，他们感冒喝可乐就可以痊愈。”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军队。”黄志雄从胸口拽出一个金属挂牌，侧着身子让我看，“现在是假期。”

 

我凑上去，金属片被肌肤捂得像一小块温暖的黄油。黄志雄猛地一打轮，我差点栽进他怀里。

 

与此同时，后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然后有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将手从挡板间伸过来，在黄志雄耳侧比了一个坚定的中指。

 

汽车最后停在了一家餐厅前，黄志雄熟门熟路的带着我绕过厨房下到地下室。他每周给老板洗三天碗，老板把地方免费让给他住。

 

他踩着箱子把堵在顶窗前的一堆破烂移开，然后把靠在床脚的床垫踢到洒进来的那点阳光底下。灰尘一下全都跳起来，黄志雄有点局促地挠了挠大腿。

 

“我可以再去搞一个床垫……”

 

“不用，这样就很好。”我挑了个角落把身上唯一的家当放下，“我的房租截止到今天，没有你的话可能已经去和老乔伊做邻居了。”

 

他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跑上楼，又夹着两瓶苏打水跑了下来。

 

“他们只有这个。”黄志雄熟练地在一旁的桌子上敲开瓶盖，递给我。又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捏瘪的糖盒，直接取了一块丢进嘴里，就着苏打水灌进胃里。

 

我学着他的样子，仰着头，气泡沿着食道撞进胃里，方糖在嘴里渐渐坍缩。

 

于是一整个下午，我一边舔着上牙膛残留的一小块甜味，一边坐在门槛上，看黄志雄一点点把杂乱的食品箱子摞好，清理出足够两个人生活的空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