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赵启平最终把路带进了一家酒店外面。然后黄志雄看着他变戏法一样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个挂牌,随手抖了一下,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普通……外科……赵启平。”
黄志雄扒拉开对方整理衣领的手,从胳膊缝里把牌儿拎到自己眼前。
“医学会议有个下午茶会,我不想去,你上去打一晃呗,赵医生。”
赵启平一副恶作剧的神情,连着挂牌在退伍兵的胸口拍了拍。
“放心,赞助商都是一群连阿司匹林都不认识的白痴,顺便带点吃的下来。”
黄志雄从后门溜出来的时候,赵启平正坐在停车场的水泥地上。他挑了一个车位,正好盘着腿赖在最中间,黄志雄从后面看过去,觉得像是在看一件存在了很久的事物一样,他注意到对方的头发在阳光的透析下显现出了棕黄色,一种对平常事件的瞩目瞬间捉住了他。黄志雄咳嗽了几声,赵启平扭过脸来,对他招手。
从他的方向看,那只手划过的角度恰好把一片云吞下去。
黄志雄走过去,并肩坐下,从怀里掏出两个小蛋糕盒,打开甚至还配有塑料刀叉。他在把纸盒四边撕开,托着蛋糕往嘴里塞的同时看着赵启平用近乎矫情的手法把蛋糕切成一个个小块。
“就你讲究。”
“证明一下我每天在手术台上没白切人。”
自从飞机降落以后,黄志雄第一次听到这么肆无忌惮的笑话。
“跟你说,那时我们把骆驼粪藏在空罐头盒里封好,再混在供应品里,谁手气差拿到了‘礼包’要做一周的卫生。”
说着他提了一下自己的裤腿,然后又晃了晃手里的纸盒。
赵启平看着对方少了一只的袜子,笑得一下躺倒在地上,两只手高高的摊开,像是湖面上的一叶水草。
“我把你的挂牌也一并塞进去了。”
赵启平一骨碌翻起来。
“骗你的。”
黄志雄从T恤下面把牌子抻出来。
赵启平发出一声小动物一样的声音,冲着黄志雄扑了过去。黄志雄以一个标准的军事动作滚开,反捉住对方的腰,用手护着后脑将人压在了地上。
赵启平泄愤地用头猛磕了一下护在后面的手,身上的人才移开。他坐起来,把脸埋在胳膊里,可还是有止不住的笑声漏出来。黄志雄叉着腰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影子刚好把另一个人拢进去。空旷的风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像一把划开丝绸的尖刀。那一刻,所有的喧嚣都沉寂在梦里。
他们就这样待着,一个默契的共识滞在半空中,没人点破。直到太阳越来越沉,纤维一样的云撒在天上,像被揉皱的报纸。然后赵启平站了起来,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黄志雄又一次相信了领路者,他跟在几步远的身后,赵启平的鞋底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音,黄志雄数着节拍,挑准对方两步之间的空隙迈步。
左,右,左,右……他在心里默默念着,并且为自己特意打乱的节奏隐隐自得。
脚步声停了下来,黄志雄抬起头,在几座混凝土小楼的缝隙里,突兀地立着一座教堂,像是被一阵飓风卷到这里的一样。他叫不出那些建筑的制式,但他能看出这座教堂一定上不了旅游手册的推荐景点。石墙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也没有繁复的砖雕镶嵌,只是一块硕大冰冷的石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