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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田半藏缓缓睁开眼，感觉自己从一片虚无中脱身，他用了几秒钟才想起自己的名字，但包裹着他的依然是一片虚空，他转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一个桌子前面哼着小曲鼓捣着什么，他的脑海内自动出现了一个名字，一个他不能理解的名字，一股熟悉的感觉泛上来，令他感到放松。他一开始没能认出那个身影，毕竟他穿着一件手术服，而不是斗篷和牛仔帽，稍长一些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他环顾四周，试图通过环境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那些明亮的仪器和柜子在半藏的眼里并没有多少意义，直到他透过玻璃看见另一件房间，几具尸体扭曲着堆叠在墙角。防御意识促使他取得先机，哪怕他现在除了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名字以外一无所知，他从手术床上翻下来，无声无息的试图接近那个人。

 

“杰西，你或许能解释一下。”他说，感受到那个人突然在他的怀里停止了挣扎，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慢慢松开，举在空中，做出一种和谈的姿态。

 

然后他又坐回了那张床，对方找了块毯子披在自己身上，捏着眉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我真的十分恨这句话，但我还是要问，你记得多少？”

 

“我在弥补一个过去犯下的错误，一个需要用鲜血来弥补的错误。只差最后一个名字，我去了那个小镇，会有人带着最后的名字来找我，然后我就可以完成赎罪。”半藏觉得这句话不受控制的浮出脑海，他别无选择，只能说出来，但是他抓住了另外的一根细线，更多的细节浮现出来，他的语速放慢了，不再信心十足，“但是你来了，然后我们……你杀了我？”

 

麦克雷紧张地看向四周，还好他没把半藏的弓一起捡回来。

 

半藏被弄迷糊了，他记得子弹穿过皮肤的感觉，撕裂带来的剧痛还在他的皮肤上打转，他低头确认，却看不到任何伤疤，但是疼痛感无比真实，甚至愈加强烈，不只是胸口，他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在被疼痛碾过，他望向墙角那些扭曲的尸体，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脸。

 

“你杀了我。”半藏的语气变得肯定，但他并没有任何行动。

 

如果你再仔细想一想，肯定还有别的。麦克雷不合时宜的想。

 

半藏有足够的信心在几秒内撂翻对方逃跑，但在弄清处境之前他并不想这么做。他困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的身上显然没有武器，却看起来相当从容不迫。

 

“你的帽子不在这里。”这是半藏的第二个念头。

 

眼前的男人被逗笑了，坐姿变得放松了一些，“你现在看到的是真正的我，甜心。”

 

半藏觉得自己应该反驳这个称呼，但他并不打算真的这么做，更多的记忆不停地灌进他的脑海，令他无暇他顾。

 

“你杀了我。”半藏摸向不存在的伤口，“然后第二天你会又杀死我一遍……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男人叹气，把记录了每一次轮回的控制板推给半藏。

 

半藏划过那些数据，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重新审视自己不断轮回的人生。零碎的片段逐渐被赋予意义，嵌回正确的时间线中。他看着自己和那个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分完一杯劣质啤酒，他们恶作剧般将子弹打进墙壁里，他们倒进狭窄的床里。他的眼神一次次从戒备变得放松，每一个午后，麦克雷都会准时闯进屋里，带着一条根本不存在的信息，他会搞砸，但更多的时候，他会留下来，直到时钟走向最后一圈，麦克雷将一枚子弹埋进自己的身体里，在很多不走运的日子里，直到这时，他才被允许亲吻自己的爱人。

 

然后他死而复生，发条重新被拧紧，他的杰西将准时敲响屋门，身上带着尘土和日晒的气味。

 

“杰西……”半藏尚处在震惊之中，他的牛仔率先行动，一只手覆在对方脸颊上，吻了下去。半藏忙乱地回应，搞得两个人都乱了章法。牛仔用迷恋地在半藏的下巴上蹭来蹭去，毯子已经滑到了地上。

 

“对不起，半藏，对不起。”牛仔不停地道歉，半藏只好重新堵住对方的嘴，他尝到一些发咸的液体。在他来得及弄清那些液体为何会存在之前，一阵冰凉的刺痛划过他的脖颈。

 

他试图后退，却被麦克雷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他拍着对方的肩，轻声安慰。在他有限的视野内看到麦克雷肩膀上出现了一大片殷红。

 

没事了，杰西，你的肩膀上有血，让我们把它弄干净。

 

杰西，为什么我又感到疼痛？

 

他发不出来声音。

 

杰西？

 

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双脚仿佛站在河道中，冰凉的水不停撞击他的踝骨。

 

麦克雷紧紧抱着半藏，直到他怀里的人渐渐不再挣扎，他们靠一起，像一捧灰烬一样坍缩。沾血的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抱歉，忘了这一切，你不应该知道这些，让我去找你，让我们重新开始。

TBC